《网路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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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一辈子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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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打亮你薄弱的背影,拿笔的姿势很美,如同你拭泪的姿态;

在桌前看书,我知道这是等门的一种方式,你总习惯在睡前看见我回来;

刻意放轻脚步走到你身后,想必早已被发现,
否则纸上的字迹不会与我的视线同样模糊。

虽然爱是那么难以启齿,但在我们的眼泪,
流成了同一条河的时候,感情已不须言说。


记忆惨白地像死人的脸,炮声隆隆里我们并肩作战

死守最后一道防线,免于被父亲俘虏的命运;

那时我誓言作一个称职的护卫,
不允许环境的困厄,再次袭击你创痕满布的心灵

怎知求全之毁,不虞之隙,过份的占有欲将你锁在高塔,

拿一块黑布遮蔽了窗户,深怕外面的世界将你夺走;

感情越是炙烈说出的话就越酸涩,满腔热情到了嘴边就寒似霜雪

没想到,坦白的过程竟是如此历尽艰难、辛苦万般。


冲出家门的那一刻,一声哽咽使我双腿瘫痪,前进是如此撕心裂肺地困难

背后是凄风惨雨,教我同情的摧心肠断;背后是悲嚎啼血,教我难过的神伤心碎,

思及二十年来你情真意切、温言暖语,影子竟受诅咒似地跨不出家门

从来你只是微笑地面对我的任性,在我不想起床上学的时候,又哄又拉地将我托出被窝;

从来你只是微笑地面对我的挑剔,当我怪罪菜色千篇一律的时候,默默将那些汗水淋漓的成果收进冰箱;

从来你只是微笑地面对我的叛逆,即使那些带刺的责骂已打上你的脸,

只听见泪水清洗伤口的呜咽

你心肠软的舍不得打我一下,我是知道的,

正因你无限度的包容,我对你总是嘻嘻哈哈地像对待朋友,
缺少一种对母亲的尊重

另一方面却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
什么娱乐都让你参与,什么体己话都只和你说;

没有一个朋友能如你一般懂我,没有别人如你体贴守候,
没有人如你掏心挖肺、倾尽所有、无比专一的对待我。
这样深厚的情意,教我如何不刻骨铭心、泪悬恩荡?


长长的沉默之后,你终于转过头来,

眼神的交换冻成了一幅雪景,僵凝拉锯着下雨的可能;

我也在冬日里病成了一纸苍白,情绪高烧不退,

惟有吞下你的温慰,忧郁的病毒才会畏怯。

「还没吃饭吧,晚餐还在电锅里保温。」

争吵过后,言语仍一贯关爱温柔,
但我清楚看见你眼中的落寞,几乎就要问出口,

生了我这个孽跟祸胎,对你而言是甜蜜抑或折磨?

抑制不住满腔激动,沸腾的空气从眼框上涌,
蒸发为一个长长的拥抱,

拥抱了那些零落的岁月、失衡的情爱与难言的懊悔,
歉疚着那些不应该的误会。

这一晚,我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说到星星也听烦了,躲起来睡觉;

我终于说了出口,是多么期待坐在餐桌前,
等待一盘不合胃口的晚餐(我妈的厨艺真的很差);
多么期待每个周末的相聚,看一场你喜欢的电影,
陪你兴匆匆地去汉神换来店礼;

多么时时刻刻依偎你身边,贴近你身上宜人的温度,耳边听着你的叨叨念念,才真正感觉幸福。

「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

挤出的话短短的,因为哭泣声而显得更加模糊,
感动却是长长的,放大几千倍的清楚;

其实对方的爱,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吝于言说,
让时间编织那些纠缠矛盾的误解,让感情打上一个又一个死结。

最后我才知道,我们的生命,其实是一支朴素的原字笔,
笔管的狭窄,恰好适合孤伶的笔盖,若分离便一齐干枯死亡;

而我将紧紧牵着你的手,一直活下去,看日子像老电影一般,翩然走去,

直到,我们也终于成为了一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