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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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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的独生女雪丽是我小女儿篮球队队友。两个孩子玩得投契,尤其发现彼此都是信仰耶稣之后,更是亲密。

真正和莎拉聊得尽兴,不过是最近的事。由于信仰和价值观差不多,我们不但意气相投,还一针见血指出对方可能蒙蔽之处。可别以为莎拉说话如刀割针扎;恰恰相反,她总是和颜悦色,就算口中吐出不加粉饰的诚实,也不让人觉得唐突,可以感受到她直言背后的善意。

球赛季节结束,我邀请她和雪丽来家里吃饭。这对她可是一项新鲜的文化体验,我们是她惟一的华人朋友。你可能会奇怪,我怎么没请孩子的爸来,这是因为孩子的父亲半年多前才去世。

前些日子,小女儿告诉我,雪丽家很有钱,雪丽有满柜子新衣服。我听了有些心酸,因为我晓得她们一家都靠去世先生的收入过日子,家境算是不错,但并没有宽裕到这个地步。我回答小女儿:「雪丽才十四岁,就没了父亲,这是莎拉想补偿孩子的反应。有些妇女刚丧夫,往往手头会很松,下意识用购物来安慰自己,;而且对未 成年就丧父的孩子,特别会有补偿心理,不要孩子因丧父有任何缺乏,并且为了孩子的安全感,会尽可能维持生活水准,甚至更好。」

我还有句话含在嘴里没说,就是莎拉前些日子告诉我,她打算明年要找事做;她也曾提过她们家的房贷很吃力,让他先生很担忧。我心想着,何必让孩子过早面对现实人生呢!就闭了嘴。

这顿饭吃得很尽兴。莎拉是好客人,什么都吃。雪丽还偷偷地要求女儿掩护她拿春卷,因为大半春卷都下了她的肚子。但她不晓得,大人们谈话兴致浓厚,根本没人注意孩子们吃了什么。

席间,我和莎拉畅谈,不知何时,老公和孩子们都离席,只留下我们两人。我们聊着父母关系、儿女经、信仰;每个话题都扯上她的先生。她的话语串串是挥不掉的思 念。她索性告诉我她如何顺着神的带领,遇见她的先生。我安静倾听他们的情史和信仰追求,感觉的出他们夫妻对信仰极其追求,并同心竭力事奉。

说着说着,她提到两件在教会受伤的事。一件是教会领袖处理不当,深深伤害他们的心,细节我就不说了,日光之下无新事;另一件是教会某位姐妹听她吐露刚步入青少年的大儿子听摇滚乐的忧心后,非但没有进一步关心和代祷,反倒联合主日学班上所有的父母禁止孩子接近她大儿子。这两个事件深深伤害她的儿子们,个个憎恶 教会,离开了神。

闲谈中,她提到丈夫是犹太人。她告诉我,丈夫为了信主,差一点被家人切断关系。不过信主后,她丈夫似乎一直很羞愧自己那犹太人的根,因为以前去的教会里领袖们仇视犹太人,认为是犹太人把耶稣基督钉在十字架的。

我一听,内心声声叹息,犹太人和基督徒分道扬镳的历史悲歌乍然涌上心头。我硬是压抑内心的伤感,诚恳地对她说:「犹太人在上帝心目中有独特的地位,是长子的位置,我们都是接枝的。许多犹太人信耶稣之后,因着他们的背景文化,读圣经往往有独到之处,是我羡慕的。」

她眼睛一亮,彷佛见到知音,不断地问我,我们从前见过面吗?一再说,若是我先生在世,他会与你们夫妇十分投契的。她还说:「我有一本有关犹太人节日的书下次 带来借你,还有我先生的希伯来文英文对照圣经也借你,上面有我先生许多笔记。」我当场愣在那里,我晓得那本圣经对她很珍贵。

吃完饭,我们移师客厅,打算一起祈祷。分享生命深处的喜怒哀乐之后,祈祷是最好的分享句点。我们两人跪在地上。我眼才一闭,就感受到神要除去她内心的苦楚,要医治她生命的伤口。但我踌躇着,心想,尽管我们交流内容深刻,但才初识不久,她能容让我去触碰她内心的伤口吗?

就在决定顺服的那一刹那,我不经思考开了口:「我有个感动就是要与你谈圣灵充满一事。」话才一出,心里就大叹不妙。我晓得她一向在信仰上十分保守,我怎能在 这种时候提出争议性那么高的议题?但已经开了口,只好心一横,把挂虑放置一旁,将自己交给圣灵带领。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嘀咕着,我可不想和她争辩神学。

她挑高眉毛,直视我,我晓得她也诧异我居然在这时候,提这个议题。她摆出一付愿闻其详的表情。我清清喉咙,外表冷静,实为心急如火,一时想不出任何经文可以 分享。只好说出自己对圣灵充满的个人体认:「我认为圣灵充满,就是生命每个领域让圣灵掌权。圣灵在耶稣的身上是无限的,而我们信徒生命领域中让圣灵掌权的 地方愈大,就愈多被圣灵充满。当我们做了令圣灵忧伤的事情,或得罪了神,在我们生命中某些领域就不受圣灵掌管。」

她皱眉,希望我澄清:「你是说,圣灵会因我们的罪,离开我们吗?」

我回答:「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罪会减损圣灵充满我们生命的程度。但当我们切实认罪悔改,并让圣灵在这些领域掌权,他会充满我们生这些生命领域。」

我看她双眼亮起来,告诉我:「我从来没这样子想过圣灵充满,但很能接受你的解释。」

我松了一口气,问她:「我觉得今天神要释放你,让你从聊天时提到的各生命领域得自由。」她点点头,有乐意、也有期待。我建议她从饶恕开始,凡是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名或人像,就提名饶恕。

于是,我们一起闭上眼。我默默地为她代祷。因为现在是圣灵自己引领她的时刻,我的责任是为她代祷。

没想到,她才祷告几句话,我心里又冒出另一个感动:「愤怒。」我心想,哎哟,几个月相处下来,我绝对不会把「愤怒」这个词和莎拉连在一起。在球队妈妈群当中,她的温柔体贴是有目共睹的,尤其她对女儿的耐性,望之弗如。相较之下,我常觉得自己说起话来有时真像母老虎。

我有些迟疑,担心我理解错圣灵的意思伤害她。我忖度着该如何开口才恰当。实在讨厌打岔别人的谈话,更何况是别人正对上帝说话,但我还是打断她的祈祷,说: 「对不起,莎拉,我感到圣灵对我说『愤怒』一词。你是否可能有愤怒的问题需要处理,还是有人对你很愤怒,你需要饶恕他?」

莎拉两眼睁得圆圆的,又立即闭上眼,对主说:「主啊,你晓得我,『愤怒』一直是我对付不了的问题,以致在孩子面前没有见证。我的孩子就是因为我的义怒,也对教会的人有义怒,拒绝再去教会。求你饶恕我!…」接着,她一个个提出生命中亏欠她的人的名字,并求上帝把她从义怒中释放出来。

听她对上帝的告白,为她的经历心酸,但总觉哪里不太对劲。是她口里那份理直气壮的「义」怒吧!我忍不住又中断她,问:「莎拉,你愿意放弃对这些人发怒的权利吗?发怒若不去处理,会变成苦毒,对人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她恍然大悟,张开口彷佛咀嚼般,一字字慢慢地覆述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愿意放弃对这些人发怒的权利?」自问又自答说:「是的,我愿意。」

接下来,她在上帝面前倾心吐意,倒出内心所有『义愤』导致的苦毒。也不晓得过了有多久,等她祷告完毕,我才开始恳求耶稣宝血洁净她认的每一项罪,并求圣灵充满她,尤其是她刚才交托的那些生命领域,并且祝福她。

祷告结束,她全身散发着上帝平安的光芒。